及至他弱冠之年,
老爺替與他同年的小少爺訂了門親,
娶了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,
據說這少奶奶自幼即喜愛讀書習字,
更愛拿著算盤纏著管家學看帳本,
一樣家大業大,她卻是求知欲旺盛,
與他家這位愛玩的小少爺可差得遠了。
有老奶奶撐腰的小少爺,
成親以後照樣天天出去呼朋喚友,
而謹守三從四德的少奶奶也從不出聲埋怨。
那天突然大廳鬧哄哄的,
『老爺!老爺!您怎麼了?』
『老闆娘!老闆他剛剛昏倒了,
大夫來看過了,說老闆不能太操勞。』
老爺氣若游絲地吐出了一句:
『叫兒媳婦先替我打理一陣子。』
原來老闆早知自己的兒子不成材,
無法承擔這江南第一布莊的重責大任,
於是請人四處打聽到會看帳本的少奶奶,
就央人上門說媒將她娶進家門,
目的就是要她輔佐小少爺撐起這份家業。
他爹想到自己也和老闆一樣即將步入老年,
於是要他也跟著到布莊一起幫著少奶奶。
少奶奶白天要到布莊坐鎮,
晚上還要回家看帳本。
而少爺呢?
白天通常睡到日上三竿,
晚上和朋友喝到三更半夜,
未曾關心過家裏這份事業。
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,
歲月一年一年地流逝,
老闆身體越來越差,終於離開人世。
這布莊的一切雖說是少爺繼承,
內外打理的工作卻全由少奶奶接手。
看著日益精明幹練的少奶奶,
他暗自在心中讚賞,
但每當看見少奶奶疲憊的神情,
他不禁心裏替她叫屈,
她這麼辛苦承受布莊興衰的壓力,
少爺卻是得來全不費吹灰之力。
對任勞任怨的少奶奶,
他盡心盡力地協助,
心想娶妻若如是,夫復何求?
少爺真是不懂得珍惜。
少奶奶一直以為他是忠心耿耿,
殊不知他是打從心底對她憐惜,
能替她分憂解勞的,不待她開口,
他都主動幫忙處理。
數十年過去,
少爺依舊輕鬆快活,
他仍是幫著少奶奶,
整日在布莊鞠躬盡瘁。
忙了這麼多年的少奶奶,
看到一直在身旁跟進跟出的他,
開始感嘆自己嫁得怎不是這樣的夫家。
少奶奶原本以為,日子一久,
自己的夫婿終究會思想成熟,
逐漸收起喜愛玩樂的未泯童心,
畢竟這是他的家傳祖業啊!
誰知他既無能又無心於此,
自小被寵壞了的他,
又沒人能管得動他。
少奶奶心想,
若他是自己的孩子,
她一定不會放任他,
一定要好好管教他。
一位想著娶這樣的妻子多好命啊!
一個想著嫁這樣的夫君多幸運啊!
兩人又唸著不成材的少爺,
若是自己來教,決計不會如此放縱他。
這麼心裏唸著唸著,
就促成了前生『因』,造就了今世『果』。
今生,
『少奶奶』是他的小學同學,
延續前世朝夕相處的緣份,
自小他就不由自主地想接近她,
兩人雖偶有連絡,
但是初期都沒逾越同學的界線。
直到畢業後,
他終於鼓起勇氣約她見面,
出乎他意料之外,
她竟然答應沒有拒絕,
就這樣自然而然地,兩人成了一對。
前世對她的憐惜之情,
今生依舊未變,
只要能幫她分擔的,
他絕不讓她動手。
婚後生了一個兒子,
就是前世他的『小少爺』,
一生習慣了沒人管束的『小少爺』,
今生依然將父親的話當耳邊風,
而前世是『小少爺』身邊跟班的他,
也未自覺今生與『小少爺』的關係已變,
潛意識中仍會不由自主地任『小少爺』胡鬧差遣,
心中還一直感慨著,怎麼自己管不動兒子,
其實是自己今生尚未擺出父親的架勢。
濟公笑曰:『曾是主僕卻已於前世了結。
現為父子,應為父不應再為僕,
此子今生若再被縱容,
恐怕誤入歧途,為父亦難辭其咎。
阿彌陀佛!』
前生是因,今世是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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